社会生活中，个体不仅为自己做决策，为他人做决策，还学习他人的决策。通过工具性条件反射的学习，个体可以利用先前结果，修正未来行为。但是，这种试误性学习，将花费大量时间并可能带来致命错误。因此，通过观察他人行为及结果，然后以该“行为－结果”链的奖赏或惩罚性质指导自身决策具有优势。社会生活领域广泛存在“重复”或“拷贝”他人选择或行为的现象，通常表现为“做他人所做”（copying），是一种重要的社会学习形式。并且，这种学习形式在某些领域已被发现具有跨物种的一致性。择偶复制（mate copying：即个体选择配偶受他人择偶偏好影响的现象）便是这样一种决策学习。例如，动物学家们将两只雄性果蝇分别染色（绿色和红色），他们发现，当一只雌性果蝇选择绿色而拒绝红色果蝇作为配偶时，观察到这一现象的其他雌性果蝇便会更加偏爱绿色果蝇而更加拒绝红色果蝇（Danchin,et al., 2018）（见图1）。研究者们假设，择偶复制能够通过减少搜索成本和提高个体评价潜在配偶质量的准确性来节省认知资源并降低择偶失败的风险，是一种利用公众信息的社会学习（Dugatkin,1992; PruettJones,1992; Westneat, et al., 2000)。
图1 果蝇的择偶复制
华东师范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庄锦英教授团队，以Neural profiles of observing acceptance and rejection decisions in human mate choice copying为题，在国际高水平期刊NeuroImage发表研究成果。该研究借用核磁共振技术，以人类女性择偶复制为研究对象，发现择偶复制的社会学习存在双动机系统,即诱因驱动的动机系统和替代性动机系统。学习过程中，当个体将观察到的他人“行为—结果”链评价为具有奖赏价值时，便会调用两个动机系统完成学习，学习效应更大；而当他人的“行为—结果”链被评价为没有价值时，便只有替代性动机参与学习，学习效应相对较小。
具体而言，实验分别呈现三种条件：接受条件、拒绝条件以及基线水平，在这些条件中相应呈现榜样人物对某一异性的择偶态度，被试观察后做出自己的选择。结果发现，相较于基线水平，接受条件显著提升了被试选择某一异性作为潜在配偶的价值评价；而拒绝条件显著降低了这种评价。同时，接受条件下的学习效应显著大于拒绝条件，约是拒绝条件的4倍（见图2）。
图2. 3中条件下的学习效应
分析核磁共振的数据发现，相较于拒绝条件，接受条件显著激活了一个与奖赏、动机或者目标行为密切相关的大脑网络。对感兴趣脑区rACCg（rostral anterior cingulate gyrus）和 Caudate的分析也发现，接受条件下的β值显著大于其他条件（见图3）。特别的，先前研究认为，rACCg在个体的诱因驱动动机以及替代性动机中均发挥主要作用( Chang et al., 2013 ; Kinnison, et al., 2012 ; Holroyd and Yeung, 2012 )。上述结果提示，接受条件下的学习效应，可能存在两种动机的贡献。
图3. 接受条件下大脑的激活网络以及兴趣区rACCg的β值
对两种条件下学习效应的行为分数与全脑激活做相关分析发现，接受条件下的行为分数与右侧IPL（Inferior parietal lobule）显著正相关，即复制效应越强，IPL的激活程度越高（见图4）。IPL属于动机脑网络的一个组成成分，同时也是镜像神经元的主要脑区，它编码动作序列，预测复杂动作的目的，甚至内在演练一个尚未观察到的动作(Umilta et al., 2001 )。接受条件下复制分数与IPL脑区激活程度的显著相关，提示诱因驱动动机下个体内在行动上的“演练”可能是择偶复制效应个体差异的原因。而拒绝条件下，行为分数与ACCg显著负相关（见图5），即被试越复制拒绝行为，ACCg脑区的激活程度越高。前述研究认为，ACCg是社会学习中替代性动机的关键脑区( Chang et al., 2013）。拒绝条件下的复制效应与ACCg的相关，可以认为替代性动机在拒绝学习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图4. 接受条件下行为分数与IPL脑区提取的β值的相关
图5. 拒绝条件下行为分数与ACCg脑区提取的β值的相关
总之，上述结果显示，同样是复制性学习，认知过程的卷入程度可能是不同的。特别的，该研究结果提示，仅有替代性动机，社会学习也可能会发生；同时，两种动机存在功能性分离。仔细比较接受条件与拒绝条件的差异，拒绝条件具备一类特点，即他人对某些选项的态度所传达出来的信息是：既没有奖赏价值，也没有被惩罚的恐惧，情感投入较少。对于这类决策选项的学习，仅用替代性动机可以节省大量认知资源，具有适应性。未来研究，可以对上述结论做深入探讨与验证。
华东师范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2017级博士生解佳佳为共同一作，庄锦英教授为共同一作及共同通讯作者。本研究的合作单位包括：上海市核磁共振重点实验室（华东师范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物理学系、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心理学院。该研究得到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的资助（71971084）。
论文信息：
Zhuang, J.*#, Xie, J.#, Li, P., Fan, M., Bode, S*.(2021). Neural profiles of observing acceptance and rejection decisions in human mate choice copying. Neuroimage. 233(2), 117929. doi: 10.1016/j.neuroimage.2021.117929.